我们家从我父亲那一代搬进了这座小城市, 几十年来一直在城里搬来搬去, 住过的地方都记不清了,唯一铭记的是我的出生地, 叫蒌园大街。蒌, 是一种爬滕类植物, 叶子很宽, 有异味, 可以药用。大概是还没有变成城市之前, 这里是一片蒌园, 满世界的青滕绿叶, 野性十足, 生机盎然。 据说蒌园一旦长成, 是不会灭绝的, 不是蒌滕不会枯萎, 是蒌这种平凡普通的植物生衍能力太旺盛了。后来造城者把蒌灭了, 建成街道, 于是取名蒌园大街, 这可是几百年前的事了, 直到我成为下乡知青, 才从乡下的田园上认识了这种叫蒌的植物。 我出生的那座屋叫蒌园大街一号, 是一座古老的砖瓦房, 我至今不知它的屋主是谁, 我们家搬进去的时候已经是公租房。这座老房子并不堂皇, 也没有雕梁画栋, 总面积不超过二百平方米, 中堂是一个二十平方米左右的天井,六个房间住了六户人家。我家住天井后正对大门的那一间, 面积大约二十多平方米, 住着我爷爷, 我爸妈, 我和后来出生的两个妹妹, 共六个人。这座老房子没有厕所, 白天大、小便要跑到附近的烟墩山去拉, 晚上就用个木桶盛着。老房侧的窄窄小巷里有一口水井, 井水清澈, 生活用水全靠它。儿时感觉这房子挺大, 整天跟同院居住的小伙伴在天井里嬉戏玩耍, 印象是很宽阔的天地, 偶尔跑到街上去, 没多久妈就会操着大嗓门叫回家, 那时感觉已经跑了很远。 我在蒌园大街一号度过了快乐的童年, 八岁时我家搬离了那个房间, 此后四十五年, 我虽然知道这座房子还在, 却一直没回过去。 今年初, 我儿时的邻居杨洪基打电话给我, 相约童年时候几个在一个院子居住的小伙伴回蒌园大街一号去看看, 于是, 几个小老头小婆子回到阔别了几十年的〝旧居〞。老房子几十年依然如故矗立在街巷边, 所谓〝大街〞, 原来连汽车都过不了, 街道总长也不到三百米。现在老房里总共住着一户人家, 这一户不是本地人, 住进这里将近二十年了, 最近十多年整栋房子就他们一家六口人住着,几年之前要向政府交点租金, 现在租金不用交了, 只要他们守护着房子。我们都有点不可思议, 当初这里怎么住得下六户共二、三十口人, 而且大伙都没有抱怨挤逼! 整栋老房子的结构布局并没有改变过, 还是老样子, 只是后来住进来的人家对地面、 墙壁作了些许修饰, 还有一些没有搬走的残废家具。我们都庆幸, 虽然这几十年世事变化太快了, 但我们曾经快乐过的老房子依然圆好, 至于以后有没有人像当初灭蒌园时那样把它灭掉, 这就不是我们这些星斗小民可以预料的事了。我们都在蒌园大街一号拍下了我们的旧居纪念照, 后来, 我把我的家人都叫了回来拍照, 对曾经生我养我的地方以示感恩与敬畏! |